一段无法忘却的岁月

一块橙皮， 记载了一一段无法忘却的岁月。又是一年一度的春节，做落在各地的人们就像零碎的溪流找到了海一故乡。 我们家也毫无例外。除夕下午，我们一家人乘火车回到了那个魂牵梦紫的小镇，回到了爷爷奶奶身边。刚一进门，就看见奶奶在一楼的厨房忙碌着，妈妈放下行李，走进去想帮奶奶的忙，奶奶却倔强地摆摆手，执意不让妈帮忙，妈妈拗不过奶奶，便也只好退出来。

小院，二叔将各种颜色的彩灯挂在葡朝架上，院子里，光照如同白昼，到处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。丰盛的年夜饭后，大人们陪着爷爷奶奶看春晚，我们几个晚辈便在院中放鞭炮。忽然，奶奶端出一盘金黄色的东西，我好奇地凑近一看，哦，是洒着糖霜的橙皮。奶奶笑盈盈的，脸犹如绽放的菊花，用手拿起一块橙皮递给我，我下意识地咬了一口，有些硬硬的，在唇齿间留下橙香，却也谈不上好吃。

奶奶又迈着蹣跚的步子走到哥哥姐姐面前，说着让他们也尝一尝。哥哥接过奶奶递来的橙皮，只是闻了一下，便又放回盘子里，姐姐竟也一样，礼貌地接过，咬了一口，便轻轻放下，那些小孩子，根本看都不看一眼，又跑开了。奶奶的笑容凝固在沟壑纵横的脸上，几根银发好像寥落的蛛丝飘荡在耳旁。她不得不求救似的将一大块橙皮塞给爸爸， 示意他一定要吃下去，爸爸接过，笑嘻嘻地吃完了。奶奶僵硬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，却有些负气地说:“真是吃惯了嘴，以后我再也不做了!”所有人都愣住了，空气中只剩下尴尬的气息，以及甜得发腻的橙皮香。

后来，我们回家了。当我好奇地问及橙皮时，父亲低下头思索着，犹豫着什么，才一字一句地说:“儿时，橙皮对我和兄弟姐妹都是一道奢侈的美味， 家徒四壁、一贫如洗的时候，母亲只有在招待客人或逢年过节时才拿出来，酸酸甜甜的，真得很好....父亲半眯着眼睛，声音渐渐低沉，仿佛那味道正紫绕在他唇齿之间，我心中竟有了莫名的感动。

这以后，我们还是会回老家，但奶奶却再也不做糖霜橙皮。她看着孙子孙女们抱着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，吃那些她叫不上名字的食品，眼神里飘荡着不知名的东西。大人们聊的话题，什么高铁、一带一路，她已经听不懂了，她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家子， 依然笑得灿烂，但那融不进去的距离，让她始终忙碌得像个外人。我终于忍不住推开奶奶住的东屋，炕上，一只小小的笸 箩里躺着鲜黄或亮红的桔皮，奶奶的脸上没有欢喜也没有哀伤，她盯着它们，像盯着一段发黄的岁月。